文字中幻想香江十景| 《香港指南》

疫情下人們坐困愁城,叫苦連天不能外遊,其實轉換心態,文字中一樣可以遊山玩水。1938年由陳公哲編成的《香港指南》可算是香港早期的旅遊書。

陳公哲是考古學家、書法家、發明家、武術家,他編此書,紀錄了香港的名勝古蹟,同時旁及本地風土民情和港人的起居習慣,其中在當年提出的香江十景,今日看來,更是百感交雜。

1香江燈火香港入夜以後,自九龍或港中遠望山麓,燈火萬家,燦爛奪目,堪稱奇景。

2小港夜月香港仔月夜不減珠江,放槳中流,領略漁家風味,一樂也。

3海國浮沉淺水灣有海國游泳場蜿蜒沙灘之外,東望南海,水天一碧,波濤浩渺,風景極佳,游泳者尤眾。

4筲箕夜泊筲箕灣有遊艇,每當夏曆月半,蛋民風俗青年男女喜以情歌互答,泛舟中流,賞月聽歌,遊者不啻置身世外桃源矣。

5升旗落日登升旗山觀落日,霞光雲影,變幻莫測,與泰山實無多讓。

6西高夏蘭西高嶺夏蘭子夏日盛開,滿嶺如堆錦繡,是亦一景。

7宋臺憑弔宋王臺為宋帝昺南渡駐蹕之所,臺草萋萋,足資後人憑弔。

8破堞斜陽九龍城尚餘殘堞,蜿蜒山畔,當夕陽西下時,郊外風光,以此為最。

9古剎鐘聲青山禪院在青山之麓,為香港惟一古剎。

10松壑猴群大埔水塘下松林多猴,攜果餌之,諸猴俱集,怪態百出,別饒趣味。

畢竟過了近百年,風景不再一樣。那年的香江十景,大概需要一點想像力,始能生趣。名勝絕景,好些還能保留,但更多的已成過去,對於一個國際大都市來說,如此變化,真不知道應該可喜還是可悲?

不存在的中文打字機(下)| 林語堂的打字機夢

人必有癡,而後有成。在逐筆逐劃細看中文字的人的眼裡,大概夢想和文字,都是一筆一劃建構出來的,一樣美好,值得窮畢生追求。

解構文字的不同元素,例如筆順、形態,並以一套規則去歸類,建立查找文字的索引,是為檢字。

民國年代,有學者嘗試以「十字𠝹豆腐」的方法將字分開四格,把筆劃分為十類,以數字0至9表示,例如「我」字,左上為撇(2)、右上為點(4)、左下的「扌」及「戈」皆為一筆穿插兩筆的結構(5),便得出2455這串號碼。胡適曾為這「四角號碼法」創作一首歌訣,方便入腦:

一橫二垂三點捺
點下帶橫變零頭
叉四插五方塊六
七角八八小是九

為浩瀚的中文字庫建立便捷有效的檢索系統,一直是學者面對的難題。挑戰這項不可能任務的人,還有林語堂。他學貫中西,興趣涉獵文學及科學,更自言「對華文打字機及華文檢字問題⋯⋯經過五十年的思考,並傾家蕩產為之」,最終走出自己的一條路。

林語堂發明的,亦是將文字分割的檢字法。他把字只分上下兩部分,但將筆劃精心歸出更多類別,分類更細緻,檢字更準確。規則只有一條,就是先取左上、後取右下的筆劃,對應36個上碼(例如丅、⺮、扌)及28個下碼(例如㐅、阝、心)。他以這種「上下檢字法」為基礎,設計出首部有按鍵、可打直行的中文打字機。

這部打字機有七十多個按鍵,一按,內裡藏着的宇宙便啟動起來:六個滾筒隨即運轉,每個滾軸又附有六個小滾筒,每個小滾筒又是一個八面體,每面皆嵌着28粒鉛字。根據上下碼的複合轉動,系統會篩選出候選字,只要透過機身的小視窗(林稱之為Magic viewer)就能看見,最後按鍵盤最低的1至8對應數字,鉛字便會印在紙上。

1946年,林語堂以「人人可用、不學而能之唯一華文打字機」宣傳他的發明,讓世界首次見識到設鍵盤的華文打字機,起名「明快」——明易快捷,只按三鍵,書字七千。美國報章將之形容為「戰勝中文符號的新打字機」。

明快打字機有改變當時快速書寫中文的習慣嗎?沒有。林語堂花費12萬美元請工程師研發機器,然而由於估計造價高昂,加上正值中國內戰,時局不穩,故設計從未量產,他甚至因而負債,瀕臨破產。

然而林語堂的「魔術眼」讓我們看見了另一種可能性,打破了時人認為中文打字機不可能有鍵盤的想法。更重要是,他成為了先行者,在電腦及輸入法問世之前,便確立拆碼、輸入、選字這一套邏輯程序。今天在電子產品上常用的輸入法,多少都依照這套順序而行。

對於所花的心血,林語堂曾在自傳中如是說:「因為沒人做,所以我來做。我不好落人窠臼,如已有人做了,我便萬不肯做。以前研究漢字索引,編英文教科書,近來研究打字機,也都是看別人不做,或做不好,故自出機杼興趣勃然去做而已。此外還有什麽理由?」

人必有癡,而後有成。在逐筆逐劃細看中文字的人的眼裡,大概夢想和文字,都是一筆一劃建構出來的,一樣美好,值得窮畢生追求。

不存在的中文打字機(上)| 打字還是找字?

有看過《愛・誘・罪》嗎?電影開場在兩戰之間的一座英國莊園,James McAvoy用美國Royal牌打字機寫道歉信給Keira Knightley,卻因拿錯另一封信而鑄成悲劇。那台機器一身漆黑溫潤,造工仔細,穩如盤石,一敲一擊,彷彿可以寫盡世間人情物事,讓人愛不惜手。那時就想,打字機難道是西方的專利嗎?

商用打字機在19世紀末的歐美開始流行,方便書寫便條、書信、電報及各種書刊文件,有利資訊流通,對工商業發展也有幫助。這項發明在百多年前的中國惹起激烈爭論,中文不像英文,不是表音文字,並非由字母構成,每個漢字都有不一樣的形態,如果要生產一台中文打字機,那豈不是要配備成千上萬個按鍵?

然而由美國傳教士Devello Sheffield於19世紀末構思的早期中文打字機,卻連一個按鍵都沒有。今天回看,它更像個羅庚,根據字的常用程度,將超過4,500顆字粒鋪滿在羅庚的四個版塊上。打字員轉動羅庚,挑選所需字粒,即能印在紙上。

Sheffield的設計沒有投產,但它嘗試為廣大繁多的中文字歸納出一些使用習慣。一直至1920年代,由上海商務印書局的「改良舒式華文打字機」面世後,快速書寫漢字的小型機器才真正入屋。「舒式」是中國第一部大量生產並廣泛應用的打字機,取名自書局的工程師舒震東之姓,而相信用家也會覺得它舒適無比:廣告以「新式辦公室中必備之繕寫工具」招徠,標榜每小時能書寫超過二千個字。只要移動手桿選字,長方形字盤上的字粒便會被微型手臂夾起,擊打在紙上。還非常個人化,可調動或增減字粒以符合行業對用字的需求。

但想深一層,這些所謂打字機不外乎由兩部分組成:檢字盤與印刷機。運作上不需要按鍵,與其說是「打字」,不如說是「找字」。其實在中文打字機的歷史上,的確曾經出現過貼近西式結構,帶有按鍵的打字機,那就關乎另一重要人物——民國文學家林語堂。下回再續。

從前,有個香港|《This is Hong Kong》──Miroslav Šašek

第一次看到捷克插畫家Miroslav Šašek所畫的香港就被深深迷住了。簡單而鮮艷的線條和顏色、與人物似遠還近的距離、紀實的眼光,將六十年代的香港風貌永久凝在畫冊內。

那時的香港,維港兩岸青山碧海猶在,太白海鮮舫儼如一座海上宮殿,霓虹燈招牌在佐敦的晚空拉出一卷異色書法寶典;各行各業、各色人種共存,加劇又調和了各種二元衝突,對一個來自遠方的歐洲旅客來說,想必是源源不絕及趣味叢生的作畫題材。

Šašek對城市有精闢的洞察力,但其繪本系列中卻獨欠自己的故鄉布拉格。不多人知道Šašek其實是位流亡者,1947年到巴黎求學,一年後捷克共產黨上台,他決定不再回國,一直維持無國籍的身份。1959年起,他遊歷世界各地,先後出版十八本《This is…》系列的兒童繪本,以畫筆將巴黎、倫敦、紐約等城市定格,而香港是當中唯一一個亞洲城市。在訪問中,他曾說香港、愛丁堡及威尼斯版繪本,是他的三大至愛:「因為語言不通,香港版做得很吃力,我花了很長時間畫那些中文字,試過用相機拍,但行不通,有時畫到想大叫!一幅畫了不下十數次才完美。」

距離首印超過半世紀後,繪本最近迎來繁體中文翻譯版,讀到描寫香港之處更覺原汁原味,份外親切,不禁想像Šašek當年在這片動人的蔥綠與蔚藍面前,心中也許都響起過一把聲音:我真係好鍾意香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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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設計中的設計》 原研哉

自從出產了打火機後,火柴的角色已變得不再重要。

設計師面出薰卻為它重新賦予生命。

曾經創辦過「照明偵探」組織的面出薰,多年來一直著力研究城市光與暗的情況。

他設計的火柴除了充滿美感之外,還讓人想到山林中的小枯枝,原研哉說,面出薰希望人們在使用火柴前,想起祖先與火之間的關係,如何將文明傳遞到我們手中。

這套火柴被稱為「紀念日火柴」,用在點起生日蛋糕或重要日子的蠟燭上,可成為創新一頁的代表符號。

字海中的百鬼夜行

農曆七月,鬼門開。

試幻想,奪門而出的鬼,是甚麼形態?

假如想像力有限,不妨翻開字典,然後會發現鬼的種類何其多:除了「魑魅魍魎」,還有「䰠」、「魈」、「魋」、「鬾」、「鬽」、「魀」、「魌」、「𩲭」、「魓」、「𩴾」等等等等過百隻。

「鬼也」們不但形態及出處各異,招式也不盡相同,例如「魈」是獨腳鬼、「魕」特指南方的鬼、「魃」指帶來旱災的鬼、「魖」是使財物虛耗的鬼、「魊」是在水中暗算人的鬼、「䰡」是厲鬼、「鬽」為老舊物件演變而成的鬼⋯⋯

然而在這荒誕世道,字典中的鬼尚算單純可愛,最兇狠的魑魅魍魎,都已經脫去鬼字旁,理所當然活在你我之間。

創意回溯 |《POPEYE》

有質素的流行雜誌向來可以開闊人的視野,培育美感,

更可激發人的創作力。

已出版了44年的日本潮流雜誌《POPEYE》,於2016年7月作出了一次很有創意的示範,當日紙媒行業已經響起警號,不少雜誌都在苦苦經營而不知出路,《POPEYE》卻在40周年時,翻印了1976年的創刊號,完美復刻經典雜誌。

這次有趣的試驗,不只創意十足,更有回歸從前基本的意味,令人重新珍視雜誌,思考潮流文化的重要性。